绿皮火车上的故事

绿皮火车是20世纪50年代至80年代的旅客列车最具代表性的形象,是很长一个历史时期中国铁路运输的主力军。进入90年代,又有了白色、红色、蓝色等颜色的列车。这些不同的颜色代表了列车的不同种类,折射出中国铁路运输事业突飞猛进的发展景象。然而,我却依然对绿皮火车有着特殊的情感,每当我看到不同颜色的列车飞驰而过时,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起40多年前乘绿皮火车时的情景以及那时发生的故事。

绿皮火车 图文无关,图片来源

20世纪70年代初,我在上海念大学期间,每年寒暑假都要坐30多个小时的绿皮火车往返于上海和哈尔滨两地,舟车劳顿之苦就不必说了,能买到半价的学生票已经是烧高香了,因为假期是出行的高峰期。每年学校还未放假我便提前订了回哈尔滨的车票,学校通知放假后,我便可以立刻启程了。

1973年7月,上海的天气格外闷热,即使坐着不动,汗珠子也会像豆粒一样渗出皮肤。因为回家心切,就顾不得这些了。那一天上午,我把两个很大的旅行袋一前一后夸在肩上,手里拎着坐两天火车的口粮,准备赶往火车站。同学们打趣我像一个跑单帮似的。还有的同学好奇地问:“你干嘛带这么多东西?”我跟他们说:“其实这些东西都是給亲朋好友捎带的。”是啊,那个年月物质匮乏,商品紧俏,物流不畅,上海产的一些特产诸如白塑料底三紧鞋,的确良衬衣,大白兔奶糖在东北都是很受欢迎的稀罕玩意。每当临近期末,一些亲朋好友便捎信托我买这买那的。我也不好意思推托,反正倚仗我年轻力壮,倒也没在意多带点东西。

从学校所在地(嘉定区)到上海北站路途不算近,要先坐北郊汽车再换市内公交车,市区还经常堵车。所以当我赶到车站时,已经检票多时了,车站不停地广播,督促旅客赶紧检票上车。我心急火燎,三步并做两步地通过了检票口。

当我踉踉跄跄上了火车,火车就开了。谢天谢地总算没耽误上车,我不禁暗自庆幸。因为是始发站,车厢里站着的旅客不多,我很快就找到了座位,但是两边行李架上早已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包裹,看着就眼晕。我索性把两个旅行袋塞到了座位底下,然后坐下来擦了擦脸上汗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总算平静下来了。

这时我才注意到对面坐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大约十七八岁的样子。男的瘦高个子,白静的脸上带着一副玳瑁框的眼镜,略显稚气的样子。女青年胖乎乎的,矮墩墩的,一双细长的眼睛好像没睡醒。他俩正在操着吴侬细语旁若无人的说笑着,我想他们一定很早就上车了,赶车的疲惫早已抛在了九霄云外了。

在这样单調乏味的长途旅途中,人们是比较容易沟通的。很快我就和他们聊了起来,才知道他们是上海知识青年,前年去了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萝北十团,现在是回家探亲后返回兵团。他们的家在嘉定区,恰好我的学校也在那里,我们之间的距离似乎拉近了一些,说的话也多了起来。我不经意的说:“你们到了哈尔滨还要去三棵树转车。”

“什么?去三棵树站转车?要死了!”,那个女青年用上海话叫了起来,眼睛也一下子睁大了,好像刚睡醒了。

我赶紧说:“是真的,不信你问问列车员。”她听后,顿时像霜打的茄子蔫了。

那个男青年六神无主地看着窗外。

我问他们:”你们怎么了?”

那个男青年指着行李架说:“你看这些大包都是我俩的,家里不放心,怕我们在北大荒吃苦,所以给我们带了这么多吃的用的。原以为在哈站换车去萝北,就不用出站台,怎么也能上得去火车。要是去三颗树站换车,这么多东西,我们怎么去啊?”原来他们在为如何转乘发愁。看到他们一愁不展的样子,我也暗暗为他们忧虑。我暗自思衬:“这么多东西是够他们受的,要不,我帮帮他们?”,“萍水相逢,干嘛要帮他们?再说你带的东西也不少啊。”另一个声音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帮帮他们,不管怎么说,到了哈尔滨我就到家了,也就这个地面的主人了,咱们哈尔滨人都豪爽仗义,决不能看到别人有困难不出手帮忙啊!

于是,我对他们说:‘你们也别发愁了,到了哈尔滨站我帮你们去三棵树火车站吧。”听了我的话,那个女青年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许多,脸上露出来疑惑的神色,似乎不太相信我的话。

那个男青年也连忙说:“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啊!”

“没关系!谁都有碰到难处的时候”,听我这么说,那个女青年脸上也云开雾散了,只见她的眼睛又笑成了一条线。

很快夜幕降临了,火车不知疲倦的驶向前方。车厢里的人们都困乏地东倒西歪。不时传来对面开过来火车的啸叫,一道道亮光掠过人们的脸,似乎想唤醒那些昏昏欲睡的旅客。

第二天下午,火车终于停在了哈尔滨火车站。我先下了车,放下我的旅行袋后,便从列车车窗接他俩的包裹,不一会儿站台上便堆起了一个小山包。我对他俩说:“这么多的包,光我自己也不行,你俩在这等着,我去找一个家在车站附近的同学来一块帮你们。”说完我就背着自己的包离开了站台。

我马不停蹄地找到了我的一个高中同学,也是我的好哥们一起来到了站台上。见我回来了,他俩赶紧迎过来。脸上露出来灿烂的笑容,我想此时他俩心中那块石头才落地了。

我们四人连背带抗,出了车站坐上公交车,很快就到了三棵树火车站,还好,没有误点。

当我俩帮他们放好包裹,火车就要开了,我们赶紧下了车。在站台上,他俩把手伸出窗口紧紧和我握手,千恩万谢溢于言表!我清楚地看到女青年那双好像睡不醒的眼睛旁挂着晶莹的泪珠。

去萝北方向的绿皮火车缓缓开动了,那伸出窗口不断挥动的手臂渐渐地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这一路的奔走,我早已汗流浃背了,然而此时我却觉得哈尔滨的夏天是如此清爽明朗。我的心情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

假期很快就过去了,我又乘着绿皮火车回到了上海的学校。

一天下午,我的一个同学喊我,说楼下有人找我。我赶紧跑下楼去,只见一位长者站在那里,见到我连忙走过来,握着我的手忙不迭地说:“如果没有你的帮助,真不知道我女儿她们怎么能上得去火车,你是个好青年!我女儿特别嘱咐我来一定要来感谢你,谢谢你!”原来他是那个女青年的父亲。我赶忙说:”这不算什么!别人遇到这样的事情也会这样做的。”

我们聊了一会儿,他便告辞了。望着着他远去的背影,我想每个人都会有遇到困难的时候,尽力去帮助别人,别人也会帮助自己,一个和谐社会人与人之间不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吗?

时间像流水一样,转眼间40多年过去了,社会在进步,时代在发展,人们生活也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

现在的人们外出旅行且不说可以乘飞机,如果乘火车,高铁、动车、特快可以任意选择,速度之快,转乘之方便,乘车之舒服,都是从前难以想象到的。另外,现在物资丰富,物流畅通,出门再也不需要携带大包小裹了,更没有当年知青离家,去千里之外上山下乡的事了。

然而我以为,在那个尚不富裕的年代里,人与人之间纯真的友情却是极其珍贵的,也是不应该被忘记的。当然,不应该忘记的还有那个承载着我许多美好的青春回忆的绿皮火车。

小禾

陶广斌,笔名:小河、小禾。本人工作单位:哈尔滨晶体管厂,研究员级高级工程师,现已退休。爱好文学,在哈尔滨市老年人大学文学写作高级班学习写作,曾在哈尔滨电视周报等媒体上发表过文章。联系方式:guangbintao@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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