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年前的口述历史:《哈尔滨的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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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报》创刊于1948年5月1日,是中共中央东北局宣传部委托东北文化协会主办、专以知识分子为读者对象的4开4版报纸,5日刊。主编宋之的,社址在道里地段街56号,由光华书店发行。1948年末,东北全境解放,当年12月6日,《生活报》迁沈阳出版。在哈尔滨期间共出版4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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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年前的口述历史:《哈尔滨的成长》

1948年5月28日是哈尔滨建设五十周年纪念日,5月26日出版的哈尔滨《生活报》刊发了一期纪念特辑,其中有一篇文章叫“哈尔滨的成长”,是一位叫张顺清的工友口述他所经历的哈尔滨历史变迁,他从中东铁路修建前一直讲到1920年代中期,内容很有意思,分享给哈尔滨人。

同志呵!你看看哈尔滨的一块砖,一幢楼,一块街石,一只水管,哪样不是咱们劳动人民做出来的。

就比方是个人吧,小时候的哈尔滨啥样呢?

道外是稀泥塘,水洼子,道里是草甸子,大水沟,南岗尽是土岗子,没人家,偏脸子一带大水泡子连着江,东站是块大坟地,马家沟呀,只有几家种地的。

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老毛子铺铁道,铺到这疙瘩,咱修铁道的老伯呆也跑腿到这里来了,没有房子,都住在红瓦罐车里,那时候,哈尔滨特别冷,江气沁人,十冬腊月吐口吐沫摔碎了,水上饭店那块原是空地场,缩脖子风打得头抬不起来,穿羊祖宗(老山羊皮)氈疙瘩的站岗的,有时候就冻死了,一九一三年五月节,我还在屋里烧柈子,外面雪还没有化呢。

咱们铁道工人住在三十六棚,这地场又叫大厂子,原是三十六座大房子,中国工人俄国工人常在一起扯扯闹闹打联联,天下工人是一家,真不假呵!那时候俄国兵住在抚顺街地窖子里,地窖子好像是菜窖,原来的炮队街是俄国炮兵营房,搭着布棚子,直到一九零九年,从东山里拉下石头,盖起营盘,地窖子才扒了。

南岗上盖起医院,三中往东去的土岗子成了毛子坟,喇嘛台是一九零五年修的,马家沟在早年有一家德国人开的烧锅,七八家种菜的。

道里兆麟街一带那时候是个大水沟,通到江,打兆麟公园起到江沿,两旁全是木板棚子,老毛子多,就是没有大买卖,从江沿到八道街有点房子,早先公和利那地场是个大泥坑,一九一一年才有两幢楼房,楼上住着一家开窑子的,楼下是天津人开的小饭馆。

十一道街附近有一所大板棚是哈尔滨最早的戏园子,盛不多少人,也没好角唱,南方人开的利丰酱园(应为利通酱园,1908年开业,地址在道里外国七道街),算是第一家卖酱油醋的。

晚上没人有走,背死狗(胡子)多,就是白天也很少看见女人过路。

铁道越发兴旺了,人就是越闹越多,咱们的道台衙门安在傅家甸,俄国人派十个洋兵,保护道台,所说傅家甸指的是二道街附近,早先有两块地方是老傅家的,道外摩电车道一带是头道江坝,西门脸才有几间草房,裤裆街有个刘把式插镖旗在那疙瘩卖艺,卖膏药,我还记得一九一零年松花江涨水,道台修头道江坝时,雇工挑土,一挑子两个子儿,那时化羌钱,修第二道江坝时,江水就小了,两道江坝都是咱工人流血流汗造起来的。

起初只八站有一家小火磨,以后又盖永胜火磨,大以后才有双合盛。那年头没有洗澡的地方,道外有一家按两支大小木箱,烧开水,倒里面就叫澡塘子。屋里铺着草席,洗澡的就脱衣服放在席子上。

道里道外骑小毛驴,赶脚的这样喊:“骑驴吧,道里道外去吧!”

连个马车也没有,有打马车的铁匠炉还是以后啦。

道外先拉五趟街,北五道街和中五道街,南五道街还是臭泥坑。

后来道里有几辆老毛子的四轮大马车,一九二零年才时兴斗子车,据说是美式的,大家管它叫“米拉干子车”。日本鬼子来了,有了人拉人的东洋车,小汽车出现在哈尔滨在大以后了,那是德士古,美孚,汇丰等洋行来了以后才有的。

一九一零年水道街大楼上,住着各国的洋行,批货存货都在三中那里,咳呀!那时代卖外国煤油的可多啦,连乡下都点美孚油,哈尔滨有电灯可早啦,电灯厂是一九零二年左右修的。

一九一二年英美人修的鸡鸭公司,那年头肉可便宜,都吃牛羊肉。杀完羊,肝和肺往江里一抛,留下一张皮,皮张也便宜,山东人来多了,皮子才贵起来。

烟卷在一九一五年左右,流行的是美国小燕牌,日本的蜜蜂牌和英美的地球牌,都是开口的,蜜蜂的带嘴,(油纸嘴)。以后前门,炮台才时兴,老毛子烟是一九零零年就有,起初是大白杆西吉克,二百五十支一盒,里面一张油纸,自己装烟丝,用小杆一顶,就可以抽,老巴夺烟是在以后出来的。

一九一零年——九月闹瘟灾(鼠疫),把小铁匠铺,马车炉都瘟死了,闹到十一月,这可以说是哈尔滨的一个大灾难,满街都是死人,到第二年正月死的少了,二月初,东四家子(三棵树)有的是死人,卫生队天天来搭死尸,浑身上下穿绿的,只露两个眼睛,大家管他们叫蛤蟆队,都怕蛤蟆队,起咒时就说:【谁要冤,谁是蛤蟆队的儿子!】

那时靠头道江坝就是头道街头上有一堆死尸,三百多具,用沙子埋成两间房子大,几十吨木柈子一百多桶火油烧死尸,烧了七天,漫天的黑烟,这是我亲眼看见的。

那年头,人死了,没人抬,轿房没有,吹鼓手也没有,光毛子把道口,道里道外断绝交通,从九月断到二月十七才能通行。

咱们工人每天挟着温度表,三十六度的就叫上工,不够的就给药水喝,那时住在大棚子里七八十号人,可害怕啦。

闹完瘟疫,道里巴杂市就盖起来了,卖鱼的卖菜的卖肉的都收拢到一块了,人不让住在里面,街道口有引达拉目(俄国巡警)白天黑夜巡查,那年四月我给八杂市做铁窗铁门,包下的工是一百天,七十九天就做出来,一九一二年我回家,后来到海拉尔,一九二四年调回来,哈尔滨是女大十八变,已经够瞧的啦。

同志,你说,哈尔滨不是咱劳动人民创造的是谁呢?!咱们经过五十年,经过许许多多的苦难斗,流血流汗,才创造出今天这个模样呵!

宋兴文

哈尔滨市历史文化建筑保护传承课题资料采集和城市规划建筑历史研究专家组成员。端街历史文创街区发起人,老俄侨文化复合体创办人。黑龙江省哈尔滨历史文化研究会理事,哈尔滨城源历史文化研会学术研究与策划小组副组长、常务理事,哈尔滨有影响的餐饮历史文化学者及城史文物收藏家。近年来已经活化多栋历史建筑,著名的有哈尔滨市一类保护建筑“江畔餐厅”、公司街78号中东铁路会办公馆、横道河子振兴路100号中东铁路护路军军官住宅、端街4号奥谢金斯基大楼。打造了三家博物馆:横道河子中东铁路博物馆、横道河子100号博物馆、哈尔滨首家街道历史博物馆“端街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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