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缘旅行:呼伦贝尔的夏天

作者:刘文军(好望角),选自作者游记《边缘旅行》(人民交通出版社,2016年7月),联系方式:QQ2677018332。

醉美草原

在草原牧人中,流传着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蒙古族部落里有一对青年男女,女的才貌双全,能歌善舞,名叫呼伦;男的力大无比,能骑善射,名叫贝尔。一天,妖魔前来施法,一时间狂风大作,天昏地暗。呼伦和贝尔挺身而出,与妖魔搏杀,最后,两人化作一大一小两处湖水,淹死了众妖,草原转危为安。

这一大一小的两处湖水就是今天的呼伦湖和贝尔湖,这片神奇的草原就是呼伦贝尔大草原。

俗话说,7月看花,8月看草,我们来到呼伦贝尔的时间是8月中旬,正是草原上雨水充沛,野草疯长的季节。由海拉尔前往呼伦湖,天,越走越蓝,云,越走越白。打开车窗,青草气息拂面而来,伴随的还有淡淡的牛粪味,让人有回归田野、回归自然的感觉。

蓝天白云下,牛羊星星点点,如珍珠般散落在绿色的草地上。一个牧人骑在马上,手中的套马杆不时挥动几下,其潇洒恰如军队的指挥官。

道路平坦笔直,偶尔有一点坡度,也是缓缓地上升,缓缓地下降,如果不是远望,丝毫感觉不到。司机小杜说,在草原上开车很容易轻敌,因为路太好了,很多人一看到天高地阔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心情舒畅,油门一踩,就上到了100多迈,一旦遇到情况,想刹车都来不及。

此前,我去过希拉穆仁和辉腾锡勒草原,这两处草原虽说也是一望无际,但近看,牧草矮小瘦弱,根部裸露。以我之见,这些草原称作草甸可能更为合适一些。另外两处比较大的草原我没有去过,一处是锡林郭勒草原,也就是《狼图腾》故事的发生地;一处是科尔沁草原,也就是《嘎达梅林》故事的发生地。

不过,据我的朋友小徐讲,这两处草原沙化和退化现象很严重,科尔沁草原只能称为“沙地”,目前在内蒙只有呼伦贝尔草原才称得上是真正的草原,也是最好的牧区。

小徐原在呼和浩特工作,一年前经我介绍来到北京,进入国内一家知名信托公司。他听说我喜欢草原歌曲,喜欢他的家乡,非常高兴,他建议我去趟呼伦贝尔,并即刻联系他在海拉尔的同学,为我们安排了这次短暂的周末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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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4-1 呼伦贝尔大草原,天高云淡,水肥草美

小徐的话不假,呼伦湖畔,野草茂盛,草枝柔软,深可没膝,风吹草动,波浪起伏,一派“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醉人景象。站在呼伦湖畔,看着辽阔无边的草原,耳畔不由响起布仁巴雅尔的歌声:

我的心爱在天边,
天边有一片辽阔的大草原。
茫茫草原天地间,
洁白的蒙古包散落在河边。

我的心爱在高山,
高山深处是金色的兴安。
巍巍兴安云海间,
矫健的雄鹰俯瞰着草原。
……

布仁是我最喜欢的草原歌手,他的每一首歌对我来说都是百听不厌,我在搜狗音乐网上把他的作品基本都搜集齐了,下载到了电脑和手机上,没事就打开听听。

从小在新巴尔虎左旗长大的布仁对家乡有着深深的眷恋之情,他的歌曲悠扬朴实,带着草叶的清香,泥土的芬芳。听他的歌,你会不由自主地沉醉其中,忘掉城市的喧嚣、人世的沉浮,心胸变得如草原般宽阔。如今来到他歌中的草原,这种感觉更加强烈。

呼伦贝尔的草为何生长得如此茂盛?答案是因为这里有充沛的水源。在呼伦贝尔草原上,大大小小的湖泊有上百个,呼伦湖和贝尔湖是其中最大的两个;此外,还有上千条蜿蜒曲折的河流,作为黑龙江源头的克鲁伦河和额尔古纳河只是流经呼伦贝尔草原众多河流中最大的两条。在海拉尔到呼伦湖的路上,不时会看到一汪汪的水泡子和纵横交错的小溪流,牛羊三三两两地在水边饮水吃草,给人的感觉这里就是水乡泽国。

路过一处低洼地,溪水漫延到了路面上,一辆越野车在前面小心翼翼地行驶,车轮激起的水雾落在挡风板上,飘飘洒洒,迷迷茫茫。司机小杜打开了雨刷器,试探前行。

呼伦贝尔为何有如此充沛的水源?答案是因为有大兴安岭。大兴安岭是蒙古高原和松嫩平原的分水岭,按照《中国国家地理》的说法,大兴安岭是林海,也是水塔,它源源不断地向草原输水,离山体越近,水源越丰富,草地越湿润,草也就长得越茂盛。蒙古草原的年均降雨量在300毫米以下,而蒸发量却在2000毫米以上,草原的滋养几乎全部仰赖从大兴安岭流下来的溪流。

《走上这高高的兴安岭》是一首家喻户晓的老歌,最早的演唱者是老一辈男高音歌唱家吕文科和姜嘉锵,近来又有王宏伟和齐峰等年轻歌手在翻唱。听歌曲的名字,容易产生一种错觉,以为大兴安岭是一座高大巍峨的山,实际上,在国内的众多山脉中,大兴安岭只是一座普通的山,其最高峰海拔只有2000米多一点点。

去内蒙古克什克腾旗旅行的那次,一天,由阿斯哈图石林前往赤峰,途中,司机指着远处一道平缓的山冈,对我说:“那就是黄岗梁,大兴安岭的最高峰。”

司机的话让我感到吃惊,如果不说出来,怎么也想不到,这样一座看起来平平凡凡的山冈竟然就是赫赫有名的大兴安岭的最高峰。但就是这样一座山,却孕育了如此丰富的水源,造就出一个中国最大、最丰茂的草原——呼伦贝尔大草原,大自然的神奇尽在其中。

游牧民族的摇篮

1961年夏,历史学家翦伯赞应乌兰夫的邀请,和范文澜、吕振羽到内蒙考察,回到北京后,这位蜚声中外的历史学家一气呵成,写下了一篇情文并茂的游记《内蒙访古》,发表在《人民日报》上,后被收入中学语文课本。
辽阔无垠的大草原给翦伯赞留下了美好印象,但作为历史学家,他更看重的是这里厚重的人文和历史,他称这里是“游牧民族的摇篮”:“中国历史上的大多数游牧民族,如鲜卑人、契丹人、女真人、蒙古人都是在这个摇篮里长大的,又都在这里度过了他们的青春时代。”

这位历史学家用极富文学色彩的语言写道:假如整个内蒙是游牧民族的历史舞台,那么呼伦贝尔草原就是这个历史舞台的后台。很多游牧民族都是在这里打扮好了,然后才走出马门。当他们走出马门的时候,已经不仅是一群牧人,而是一群全副武装的骑手,他们总想把万里长城打破一个缺口,走进黄河流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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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4-2

在游牧民族眼里,呼伦贝尔草原是上天赐予的一片大牧场,是他们繁衍、生息的最好居所。12世纪末至13世纪初,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在这里纵马驰骋,与各部落争雄,最终占据了整个呼伦贝尔草原。有了这块水肥草美、牧马成群的基地,蒙古人不愁随时跃马扬鞭,挥师南下,直取中原。

去往额尔古纳的路上,有一座金帐汗蒙古部落大营,再现了当年成吉思汗叱咤草原的场景。草地上停放的几辆辘辘车让人联想到,当年这些游牧民族就是坐着这样的交通工具,赶着牛羊,浩浩荡荡,往来迁徙,寻找水草丰美之地的。看介绍,冯小宁导演的《嘎达梅林》在这里拍摄,这部影片我很早就看过,片中的插曲带有呼麦味道,很让人喜欢。

时至今日,北方游牧民族在阴山以南留下的痕迹仍有很多,比如大同的云冈石窟和洛阳的龙门石窟,都是由入主黄河流域的北魏王朝建造的,而北魏王朝的祖先是鲜卑拓跋氏,起源于呼伦贝尔北部大兴安岭东麓的嘎仙洞。
如今,生活在呼伦贝尔草原的游牧民族除了蒙古族外,还有鄂温克、鄂伦春和达斡尔等少数民族。在黑龙江女作家迟子建的《额尔古纳河右岸》中,女主人公玛利亚·索是鄂温克部落最后一任女酋长,已年近90岁。该书以鄂温克人百年沧桑的历史为舞台,讲述了他们的“顽强坚守和文化变迁”,获得第七届茅盾文学奖。

怀揣这个情节,在海拉尔停留期间,我两次到鄂温克族自治旗巴彦托海镇参观了鄂温克博物馆。之所以两次去,是因为那天从额尔古纳湿地返回的时间有点晚,只匆匆看了几眼就闭馆了,意犹未尽,第二天上午又抽空去细细看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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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4-3

据考证,这些鄂温克人数百年前由贝加尔湖畔迁徙至此,他们以饲养驯鹿为生,被称为“最后的狩猎部落”。驯鹿又叫“四不像”:鹿角、马头、驴身、牛蹄。能集四种动物的优点于一身,可谓神兽。驯鹿也是鄂温克人方便实用的交通工具,博物馆里展示有一辆鹿拉爬犁,用树干做成,与马拉爬犁几乎一模一样,不难看出,鄂温克人是把驯鹿当作马来使用的。

鄂温克人信奉萨满教,相信万物有灵,在他们看来,大地、日月、山川、溪流、草木、飞禽都是有灵性的,人与神灵可以对话。一旦部落里有人患了疾病、驯鹿发生瘟疫、久旱不雨,鄂温克人就要请巫师跳萨满舞,祈福去灾。这让我想起小时候在东北农村看过的跳大神,它是萨满舞的一种。小孩子看什么都新奇,更不用说看那个装扮古怪的巫师在那里连跳带叫了。村子里的大人们相信,这种神秘仪式能够驱邪治病,比吃药还灵,他们宁信萨满,不信大夫。

小说《额尔古纳河右岸》开头处,有这样一段描写:

玛利亚·索的姐姐列娜发高烧,不吃不喝,说胡话,她的父亲在希楞柱中搭了一个棚子,请尼都萨满给列娜跳神。尼都萨满身披沉重的神衣,敲打神鼓,边舞边唱,从黄昏一直跳到星星出来,就在他精疲力竭倒下的一瞬间,列娜突然坐了起来,朝母亲要水喝,还说她饿了。尼都萨满醒后说,一只灰色的驯鹿代替列娜去一个黑暗的世界了。当玛利亚·索走出希楞柱时,发现果然有一头小驯鹿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鄂温克”一词的本意是“住在山林里的人”。十多年前,政府在山下建了定居点,动员鄂温克人下山,并收走了他们的猎枪。但很多鄂温克人不适应这种现代的生活方式,他们产生了失落感,很多人开始酗酒,有人偷偷搬回了他们祖辈生活过的大森林,重新过起了狩猎生活。

2012年,《中国国家地理》策划了一次“穿越内蒙古高原”行动,其间对玛利亚·索进行了采访。
“一想到鄂温克人没有猎枪,没有森林,没有放驯鹿的地方,我就想哭,做梦都在哭。”在一顶幽暗的撮罗子里,鄂温克族最后一任女酋长玛利亚·索坐在袍皮褥子上,喃喃自语,眼神中露出迷惑,声音中透出无奈。

满洲里,口岸之最

在边疆地区行走,口岸及附属的国门和界碑是重要看点。陆路口岸都位于边境线上,地处偏远,其风光和风情与内地迥然不同,这是吸引人们远足边疆的主要动因。

如果论口岸“之最”,在我的印象中,最深的是这么几个地方:

最值得去的是红其拉甫口岸。从喀什驱车南下,没多久就翻上了帕米尔高原,雪山、峡谷、湖泊、古堡,一路风景。400公里后到达红其拉甫山口,过7号界碑就是巴基斯坦实际控制区克什米尔,山口海拔5100米,终年白雪皑皑。

最有沧桑感的是友谊关口岸。这座关口自汉代设立以后一直没消停过,光从名字上就能看出来:大南关、镇南关、睦南关、友谊关。1979年对越自卫反击战,友谊关是主战场,而现在,它是中越两国之间最重要的运输通道。

最具异域风情的是瑞丽口岸。几棵高大的椰子树旁,矗立着一座建筑风格类似佛塔的国门,遍街缅甸玉石翡翠。几个花枝招展的“人妖”在国门前卖弄风骚,只要出20元就可以和她们(他们)合个影,引来不少游人跃跃欲试。

最热闹的是绥芬河口岸。我去海参崴时,出境走的是铁路口岸,入境走的是公路口岸。不管哪个口岸,都是熙熙攘攘,满眼大小包裹,躲都躲不开。

最不为人知的是磨憨口岸。我2013年春节去西双版纳,到了与老挝接壤的勐腊县磨憨镇,这里也是起自兰州的213国道的终点,昆明到曼谷的昆曼公路由此出境。我在口岸处给几个朋友发过年问候短信,马上就有人回复:磨憨?啥地方?

最冷清的是密山口岸。国旗飘扬,过关通道紧锁,国门前有几间用木板搭建的店铺,售卖俄罗斯套娃娃、伏特加、巧克力、望远镜之类的特产,售货员比顾客还多。

这次的呼伦贝尔之行,又遇到了一个“口岸之最”,这就是中国最大的陆路口岸——满洲里口岸。

20世纪初,随着中东铁路的修建,满洲里海关应运而生。历经百年风雨,满洲里如今已成为中国最大的陆路口岸,过货量占中俄陆路贸易的65%,贸易方式包括易货、现汇、旅游和转口。与此同时,它也被打造成了一个展示百年沧桑历史的国家4A级旅游景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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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4-4 满洲里国门前有世界上最大的套娃

步入景区,最引人注目的是一道乳白色国门,这是我在边境地区见过的最大的国门,长105米,高43米,宽46米,有电梯直通楼上。如果天气好,可以在楼上借助望远镜看到9公里外的俄罗斯小镇后贝加尔斯克。最特别之处是,中俄国际铁路从国门下穿过,这时恰好有一辆货车从俄罗斯方向开了过来,车厢里空空荡荡,显然是到这边来拉货的。

列车从一国境内驶入另一国境内,在边境地区不足为奇,但在中俄边境却暗藏玄机。我小时候在铁道边长大,听大人讲,苏联的轨距比中国的宽,但谁都没见过,具体怎么回事也说不清楚。一次,我在食堂吃饭时与一位同事聊天,得知他研究生毕业于北大,学的是独联体经济。苏联解体后的一段时间里,他曾在中俄国际列车上当过翻译,频繁往返于北京-莫斯科之间。他告诉我,俄罗斯用的是宽轨,轨距1524毫米,中国用的是准轨,轨距1435毫米,火车过境时要在满洲里火车站更换车轮,这个过程很麻烦,但没办法,多少年一直是这样。

满洲里火车站是100多年前中东铁路铺入中国后的第一站,有特殊地位,遗憾的是,老站舍已在十几年前被拆除,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毫无特色的钢筋水泥建筑。我在哈尔滨索菲亚教堂花300元买到一本厚厚的画册《建筑艺术长廊-中东铁路老建筑寻踪》,看旧时的图片,当年的满洲里火车站造型相当漂亮,新艺术运动风格,类似更早一些时候被拆除的哈尔滨火车站。

历史上,满洲里国门四次更换,每次更换都带有强烈的时代印记:第一代国门建于1900年,用一根带有俄国国徽双头鹰的木桩代替;第二代国门建于1920年,木制拱形门上面写有“中苏门”三个字;第三代国门建于1968年,是为了适应“反修防修”的需要建立的一个检查出入境车辆的铁桥,上面写着“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第四代国门建于1989年,用一枚国徽和“中华人民共和国”几个字替换了政治口号;现在使用的是第五代国门,建于2008年。

就是这样一扇门,在历史上承担了无数重任,被称为一条“国际秘密通道”。

1920年,由共产国际派遣到中国筹建共产党的马林和维经斯基,乘火车由此入境;1928年6月,中共六大在莫斯科郊外召开,前去参会的代表周恩来、张国焘、瞿秋白、李立三、邓颖超、蔡畅、罗章龙等人,乘火车由此出境;1949年12月,毛泽东乘坐一辆由“亚细亚”蒸汽机车牵引的专列访问苏联,由此出境。

如今,这辆老旧的蒸汽机车静静地停卧在国门前的一块空地上,与荒草相伴,无言地述说着满洲里国门的百年沧桑。

海拉尔要塞,东方马奇诺防线

由海拉尔市区出发,向北行驶2公里,就是闻名遐迩的海拉尔要塞。当年,日本关东军在东北边境修筑了15处军事要塞,海拉尔要塞是其中最大的一处,遗址至今保存完好,现已被建成“世界反法西斯战争海拉尔纪念园”,属国家5A级战争主题公园。

“九一八”事变后,日本把与苏联国境接近的北满和东满视为战略要地。东京参谋本部经过实地考察后认为,海拉尔位于满洲里腹地,东倚大兴安岭屏障,可以起到扼守中苏、中蒙边境通道的作用,是修筑要塞的最佳地点选择。

当年,日军为修筑这个工事花费的人力和物力无以计数。大兴安岭的冬季漫长寒冷,日军以“招工”的名义从东北、河北、山东等地抓来数万名民工,强迫他们从事不堪重负的劳动,累死、病死、冻死和折磨致死者不计其数。工事完成后,为保密起见,日军将这些劳工成批枪杀、活埋。时至今日,在海拉尔河北岸敖包山和北山之间的沙地上,仍然可以看到劳工的累累白骨。我小时候在东北山村听大人们说过,那时候村子里有人出劳工,给日本鬼子修工事,常常是有去无回。

被称为“东方马其诺防线”的海拉尔要塞坚固程度堪称世界一流。地下工事距地面15米,由钢筋混凝土筑成,通道总长4000米,在5000平方米的空间内建有指挥室、通信室、医疗室、宿舍、弹药库,作战和生活需要一应俱全,有苏联战地记者称其为“地下城市”。地面部分则布满了以碉堡为主的火力点,组成了一个坚固的碉堡群。

我参观过东宁要塞和虎头要塞,就地面设施看,感觉海拉尔要塞比这两个要塞都要完善,几个高大的碉堡仍然完好无损地矗立在地面上。还有那一辆辆停放在草地上的军车、火炮、坦克,给人一种宏大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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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4-5 海拉尔要塞碉堡群

但就是这样一个“坚不可摧”的堡垒群,在苏军强大的火炮和坦克面前还是顷刻间就土崩瓦解了。

1945年8月,苏联红军根据《雅尔塔协定》发动了满洲战役。8月9日零时,苏军在炮兵和坦克配合下,以摧枯拉朽之势,渡过额尔古纳河和莫尔格勒河,占领了海拉尔市区。日军主力退缩于要塞内,负隅顽抗,苏军使用炸药、爆破筒、集束炸弹和燃烧汽油,一举歼灭了困守要塞的日军主力。

8月15日,日本天皇宣布无条件投降,困在地下的日军残余听到无线电广播后,纷纷挂出白旗。此次战役苏联红军也付出了沉重代价,在海拉尔东郊小孤山上,有24座苏军烈士合葬墓,石碑上标明:这里安葬着以上校普什卡列夫为首的1130名苏军烈士。

寻访中东铁路

天有不测风云,在海拉尔机场办理返程手续时,被告知,航班临时取消,最早的航班是后天晚上。

听了柜台小姐的话,一时头脑发懵。我虽然经常外出,但这种不靠谱的事以前还从未遇到过。如何打发这两天的时光呢?踌躇中,想起一条消息:扎兰屯不久前建了一个中东铁路博物馆,是国内第一家关于中东铁路的专题博物馆。扎兰屯存有很多中东铁路的建筑遗存,对此我早有耳闻,现在又建了博物馆。天赐良机,坏事变好事,于是马上订火车票,赶往扎兰屯。

由海拉尔到扎兰屯,中间要穿越兴安岭隧道,而这座隧道恰恰就是中东铁路沿线最重要的一项工程。

关于兴安岭隧道的修建,有一个传闻,说有一个沙俄女工程师,名叫莎力。她提出了一个对向开凿隧道的方案,但到了隧道应当接通的日子,却没有丝毫迹象,人们开始生疑,认为她计算错了。莎力压力巨大,无法承受,自寻了短见。没想到,次日隧道贯通,分毫不差。后人为纪念这位尽职敬业的女工程师,在隧道旁立了一块石碑,人称“莎力碑”。

想当年,蒸汽机车这个怪物冒着白烟,鸣着汽笛,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牵着一列绿皮车厢,穿过草原,越过山冈,钻进黝黑的山洞,又从另一头钻出,车上坐着喝咖啡、抽雪茄的高鼻子蓝眼睛洋人,那是何等令人新奇的场景啊!

中东铁路博物馆利用了原沙俄森林警察大队的旧址——石头房子,外观古朴老旧,墙面斑斑驳驳。走进展厅,空间不大,但对中东铁路历史沿革的介绍很是全面,文字配黑白照片,内容丰富,橱柜里展示的资料和档案很多都是俄文的。展厅内有一段铺在地上的铁轨,玻璃罩上的文字表明,该铁轨的轨距为1524毫米,正是俄罗斯现在使用的宽轨。

建于1902年的老站舍经过粉刷后,墙体焕然一新,鲜艳夺目。据我的寻访经历,扎兰屯火车站是中东铁路沿线上为数不多的保存完好的站舍之一。该建筑外部用砖块砌成凹凸状,铁皮屋顶,墙面和窗楣花饰丰富,入口处设计有一个高大的木构架竖向尖拱窗,整体建筑以红、白、蓝为主基调,体现了俄罗斯传统砖木结构的建筑风格。
站舍的门敞开着,走进屋内,感觉空间有些局促,但房子举架很高,木地板、木楼梯和木门经过百多年的踏磨和岁月剥蚀,显露出斑斑驳驳的痕迹,让人凭生一份怀旧情愫。

火车站前的一条街道里,一座围有铁栅栏的院内,矗立着一座米黄色小楼,在蓝天白云下显得格外耀眼,这就是当年的中东铁路避暑旅馆,相当于现在有钱人的度假别墅。院内鲜花盛开,楼旁有一棵枝叶繁茂的榆树,像是一名忠实的卫兵,与主人相依相伴。步入院内,细赏一番,楼房墙面用清水砖砌成,窄窄的竖条窗,大坡屋顶,楼房一侧的木制太阳间精雕细刻,色彩艳丽,典型的俄罗斯建筑艺术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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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4-6 扎兰屯,中东铁路避暑旅馆

避暑旅馆旧址现已成为中东铁路历史研究学会和伪满洲国兴安东省历史陈列馆的办公楼。在楼内,我遇到了学会的老王。老王60开外,个子不高,鼻梁上架着一副厚厚的镜片,一副学者模样。见我对中东铁路历史感兴趣,老王非常高兴,讲起中东铁路的历史,他如数家珍,言语中透露出一份挚爱之情。

“现在很多老建筑都被拆了,如不赶快抢救,损失会更大。”老王叹了口气。从老王的口中,我得知,他们正筹备对沿线铁路建筑群遗址普查,提出保护建议。临别时,老王送我一本学会专刊,嘱咐我今后多交流,让更多的人了解中东铁路。

带着满满的收获回到北京后,我写出了《扎兰屯,一个留存铁路记忆的地方》,登在“大话哈尔滨”网站上。随后我把这篇文章连同另外几篇已经发表的中东铁路寻访记发给了扎兰屯中东铁路历史研究学会,学会副秘书长崔东波女士看后很是赞赏,诚邀我这个业余爱好者入会,并将这篇寻访游记登在了会刊上。

刘文军

网名“好望角”。生于小兴安岭林区,本科毕业于黑龙江大学,研究生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中国徒步网理事、国际古道网理事、中东铁路历史研究学会会员、大话哈尔滨网站专栏作家。出版游记《边缘旅行》(入选“2016年十大旅游图书”)《西域游历》《一路向北》《丝路漫记》。联系方式:QQ2677018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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